母親腦海里的橡皮擦
劉瑞梅
母親前半生在鄉下務農,如同黃牛一般,一心勞作很少會動歪心思,在鄰居們的評價中,就是勤勞耿直。后來隨著父親在煤礦的農轉非政策,搬遷到了礦區,這似城非城,似農非農的生活環境,并沒有改變母親的個性, 家里孩子要上學,老人要贍養,每逢父親等發工資的前一周,家里就出現了拮據狀態,母親便到周圍的葡萄園去打工,日結日算,讓我們這些尚不懂事的孩子,根本發現不了生活上有什么變化。后來,為了給我們更好的生活待遇,母親在學校周圍開起了小商店,每天進貨賣貨,忙的不亦樂乎。
經營商店母親干了近20年,家里的生活水平也一路上升,母親也會盡量滿足我們的消費需求,可是她自己卻很少鋪張浪費,仍舊是一分一毫的計算著花。母親去進貨,從來不帶記賬本,哪樣商品批發價是多少,她都記得很清楚,這次的進貨價比上次便宜了幾角錢,還是又漲了幾元錢,她都了如指掌。到市場買菜,有些年輕人往往會被市場菜販子的菜價困擾,比如青菜一塊錢一斤半,和一塊五一斤哪一個會更便宜點?這些對母親來說如同一年級的口算題,太過簡單。
后來我們姊妹們都結婚生了孩子,大家都勸母親不要再干了,母親也不再堅持,她說,我現在的腦子有點不太好使了,有時候賣了東西忘了收錢,不干就不干吧。從此,母親過上了賦閑生活,在這十幾年中,她經歷父親生病去世,自己也經歷了兩次大手術,種種原因原因吧,母親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在交談中她經常會問剛剛談過的話題,我們就會說,剛才不是說了嗎?怎么這么快你就忘了?他去市場買菜,經常是買回來的菜和家里存放的重樣了;做飯的時候經常忘記關火,燒糊鍋成了家常便飯;每到晚上她都要下床好幾次,看看院門上鎖了沒有?她的這些行為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也給她自己帶來了煩惱,經常會問我的腦子怎么總是忘事?于是去醫院拍片子,進行各種治療。然而效果都不是很明顯,時好時壞。
母親的痛苦,何嘗不是兒女的痛苦?我們姊妹開始商量,把母親接到家里輪流看護。
為了讓母親能接觸外界進行大腦刺激,我便帶她在周邊游玩,偶爾把帶到老年群體里,鍛煉與人交流。母親的交流方式就是各種各樣的疑問,那些陌生的人們發現母親說話顛三倒四,便在她的各種提問中微笑著不搭腔。有的甚至在她的提問中把臉轉了過去,裝作沒聽見。母親明顯的感受到了冷落,于是很少主動和人說話。為了讓她與人正常溝通,我會糾正她的一些錯誤說法,母親就會用無奈又無助的眼神的眼神望著我。。,,,,我感受到她的痛苦,后來她與別人交流時,不管說的對與錯,我都是用微笑的目光鼓勵她。
后來一些好心鄰居知道母親這種情況,就會主動與他搭訕,順著他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這時候的母親開心的像個孩子,她會不斷的請人家吃這吃那,問這問那,滿滿的熱情。
每當我在廚房做飯,母親都會顫巍巍的過來幫我拿碗筷,每次取筷子都習慣地問,今天幾個人吃飯?我也會不耐其煩的解釋,"就我們三個’’“孩子呢?”“在外地上班”
我催母親快吃飯,她總是看著桌子上擺的三雙筷子,說還有一個人下班沒回來,等等吧。不管多晚,母親都會坐在飯桌旁,等到她的女婿下班回家,才開始動筷吃飯。
母親有時候會因為她藍色錢袋里沒有錢而上火發愁,偶爾也嘮叨,報怨。我們就會上銀行取點新票子給她,她會像個小孩子拿到壓歲錢一樣,關上房門高興地數來數去,然后又把錢分成若干份東掖西藏,不到一個月,小藍袋子里的錢又所剩無幾。盡管母親很喜歡錢,但是她從來不拿我隨手扔在玄關上的錢,擺件大白菜上的一排排硬幣也從來沒少過。母親一生的做人道理很簡單;別人的錢一分也不能拿。
有一次母親對我說,我知道我的腦子越來越差,就像被橡皮擦過一樣,可是別人說我癡呆,我很生氣。。。。。這句話像一根鋒利的弦彈在了我心上,讓我震撼,讓我心疼,我決定要用畢生精力保護母親。也許有一天她會忘記了吃飯,忘記了睡覺,忘記了大小便,忘記了我是誰?我也會堅定的守護她,直到永遠
作者:劉瑞梅,山東能源龍礦集團龍海幼兒園退休,現為龍口作家協會會員。曾于2012年在《都市家教》雜志發表《幼兒審美初探》一文,被評為全國教研成果一等獎;2024年11月在《龍口作家報》發表《秋日絮語》《梅子老師其人其事》等文章,受到讀者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