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進步:長 兄

    倒流河鎮老頭泉山村的劉山，父母早亡，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長兄為父，劉山含辛茹苦，把弟弟妹妹養大成人。
    兩個妹妹長大成人后，嫁到了二十里外的鎮上。大妹夫唱婦隨，在鎮上開了一家批發部，日進斗金。二妹在鎮上開網吧，妹夫開摩托車維修鋪，每天數錢數到手抽筋。
    弟弟劉水中專畢業后，在鎮中學教書，后因愛好寫作，被抽調到鎮宣傳組，擔任專職通訊員，經常在報紙上發表文章，村中的有線廣播里，天天都有劉水寫的新聞稿。
    劉山在老頭泉山村開了一家私人診所，收入僅能維持生活。加上平時地里的收入，日子過得還可以，但比不上弟弟和妹妹們的收入。
    老頭泉山村的人都說，劉山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閉眼了。看你的弟弟妹妹，都出息了，別說在老頭泉山村，就是整個倒流河鎮，能比上你們兄妹的，沒有。
    看著弟弟妹妹們過上了幸福生活，劉山打心眼里高興。
    那一年冬季，劉山家里不慎失火，家業全部燒完，診所只好暫時關閉。劉山拿出所有的積蓄，重新置辦生活必需品。家建好了，錢也花光了。雖說村里不少人少劉山的錢，可劉山不好意思要，他知道鄉親們的日子也過得緊緊的。情愿自己受點苦，也不能問鄉親們要錢哪。
    時隔不久，大妹妹的兒子結婚。
    那天，劉山干完地里的活兒才去，遲了半個多小時。等他趕到大妹家，二妹和弟弟劉水正等著他呢。
    二妹和弟弟問大哥，這次給多少錢賀禮。劉山支支吾吾，五十吧。
    二妹和弟弟直晃頭，不行不行，五十太少。
    那就一百，劉山硬撐。
    一百也少，干脆給五百吧，錢少了也拿不出手。二妹接著說，我大侄子結婚早，以后等大侄子的兒子結婚時，我們再補上。
    劉山苦笑，那還補啥。劉山心里在流淚，一把火燒完了自己的積蓄。按說五百塊錢不多，可我現在哪有這么多錢，你們拿五百不費勁，我拿五十塊錢都吃力。
    劉山把二妹叫到一個沒人的地方，二妹，你借我四百五十塊錢吧。我只有五十塊錢。二妹說我現在只有一百。
    劉山把弟弟叫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小水，你借我三百五十塊錢吧。我只有五十塊錢，剛才問你二姐借了一百，還差三百五十塊。劉水說我現在只有五十了。
    劉山說你們先別交錢，我這就去鎮上轉轉，再借三百塊錢。
    將近一個小時，劉山才來到，走的滿頭大汗。
    劉水發現，大哥劉山在上禮錢時，拿錢的手直哆嗦，臉上也沒有一絲笑容。
    劉水悄悄拽了一下二姐的衣服，小聲說，二姐，你看大哥。我咋看他好像吃了苦瓜一樣。
    時間像村里倒流河中的水不緊不慢向前流淌著。一轉眼，十年過去了。這十年中，劉山和弟弟妹妹家里但凡有事，最低都是五百，后來慢慢漲到一千塊錢。
    時隔不久，劉山的診所重新開業。
    十年后，劉山家里的錢積攢到了三十多萬元，而大妹二妹的生意因經營不善日漸蕭條，最后不得不關閉，還欠了一屁股債。
    劉山沒少資助兩個妹妹，可救急不救貧，劉山經常開導兩個妹妹，日子是人過的，只要好好過，生活會有好轉的，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先到我的診所里幫忙，我開你們工資，兩個妹夫可以到徐州販青菜賣，你們就等于白手起家吧，憑你們的能力，不出兩三年，你們就能還清外債。
    轉眼到了八月份，劉山的孫子劉溪考上了京城一所重點大學，劉山決定辦幾桌。
    劉水和兩個姐姐商量，咱們得去賀喜。
    兩個姐姐說，那是當然，拿多少錢？
    劉水說，還用問嗎，一千塊錢。
    兩個姐姐說，我們哪能拿得出？
    劉水說，拿不出也得拿。我有言在先，我真沒錢了，要是有錢就借給你們了。
    兩個姐姐眼圈潮了，她們各自回家，想辦法借錢。
    那天上午，劉山家里鑼鼓喧天，歡聲笑語。劉山夫妻倆和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劉溪滿面笑容站在廊檐下，咋也合不攏嘴。
    劉水和兩個姐姐一起走到劉溪跟前，紛紛掏錢給劉溪。
    劉溪一笑，俺姑奶，俺小爺，你們聽我說，俺爺和俺奶昨天就給我說了，不管誰給錢，給多少錢，都不能要。錢，俺爺和俺奶會給我的，俺爺說了，錢再多也不能買到親情。今年，我考上大學，你們能來喝兩杯酒我就高興，這錢你們拿回去吧，今天只講喝酒，別提錢！
    劉水和兩個姐姐愣了。
    劉水悄悄拽了一下二姐的衣服，二姐，你看大哥。
    劉山站在那兒，臉上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