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
春日遲遲
吳婷
春天離開的速度，是每日北上15英里，而黃土高原的山坳小城里，春天的揚沙風，每日可達五六級。我們與生俱來就不太懂春光明媚、春光燦爛、春日爛漫這些詞語。當一年級的小女兒問我，春游是干什么，我回答她，帶著好朋友，帶著好吃的，去郊外走走吃吃的時候，我和她同時望著窗外的漫天黃沙，沉默了......春天如果有聲音，那只能是揚沙風暴的呼嘯聲。
感知春天的到來，不是明媚的春光，不是繁促的櫻花，而是在沙塵暴中，捕捉到春日來臨的氣息。強大的風沙與逐漸變暖的溫度，迷惑著人們穿衣的節奏。而我，在辦公樓下，瞇著眼透過昏黃的沙塵又一次看見工人們在綠化園里翻土種植的時候，才意識到，又是一年春天。綠化工人有男有女，戴著破舊的大檐帽，再用一條大大的圍巾，從帽子上包裹下來遮住臉龐，從他們黑黃粗糙的皮膚來看，黃土高原的陽光與風沙在人們臉上留下深深的印記。他們站在泥土里，拿著鐵鍬鋤頭翻著土壤，空氣中彌漫著沙塵和土腥味，這一刻，將古老中國的勞動人民刻畫的淋漓盡致，一切形容春日美好浪漫的文案都顯得矯揉造作。
在午飯時間，我又遇見了他們，一位工人小心翼翼的向我求助，能不能刷我的飯卡幫他們買飯，然后反復強調會把錢折成現金給我，我欣然答應，在推脫了幾次之后，他們還是把錢強塞給了我，而我能做的，也只有再多幫他們買幾個饅頭。他們聚在飯堂一個角落，摘下帽子圍巾，大口吃著，偶爾說著話，不知道說到什么趣事，傳出來一陣笑聲，一位女工揚起頭，笑的燦爛，笑容伴著她臉上與年紀不相稱的粗糙的皺紋，卻是比春光更加燦爛。
沒有一個冬天不會過去，春光，會在你躲避風沙的一轉身，出現在一排柳樹重疊映襯團團嫩綠的柳芽中，春意，會在你匆匆趕路時，出現在荒涼枝杈之間，一小樹盛開的粉白的杏花間，任荒涼強勁的風沙吹打，依然燦爛盛開。春日遲遲，春分如約而至，時間，由此進入春天的地界，春光，終會照亮陰霾荒涼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