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麗芳：冬天里的小樹

我是樹，一棵冬天里的小樹。

它站在路旁，沒了梢，沒了枝，沒了葉，直如一截殘敗經年的雕像，佇立在冬日的寒風之中。在它的身上，刀砍過的疤痕染著一抹輕霜，肢體流出的汁液沿著樹干向下凝固。而此時，這吹著風的寂靜的空曠的原野里，沒有太陽，沒有綠草，沒有水滴，甚至一只輕輕滑過天際的飛鳥也沒有。

一切生命都歸于沉寂，只有寒風在高傲的怒吼。它不禁心生悲愴，憶往昔，春光明媚，綠影婆娑，蜂飛蝶舞，雀唱鶯啼，它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一棵大樹參天挺立，成為地平線上的一道風景，撐起鳥兒棲身的天堂……

如今，擁抱陽光的枝葉盡被砍去，也生生離別了那塊曾經賴以生存的肥沃的土地，只剩下一截殘缺不全的軀體，兀然挺立在蒼茫的大地上，凜冽的寒風中。冬天伸出魔爪死死將它扼住，不讓它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它堅挺身體，默然無語，一個聲音卻從靈魂深處緩緩潛來，它是如此微弱，如此蒼白，卻又是如此鏗鏘有力、生機勃勃!在這無垠的曠野里，在這亙古的時光中，一個永恒的故事，薪火相承，代代傳唱。

在這里，土地在，夢想在，深深扎下的根兒也還在。而到了明天，當朝陽升起，當鳥兒飛來，當春天的氣息如潮水般洶涌澎湃，冥冥中、夢想里，那如傘的綠蔭也就驗如宿命，如期而至了。

樹，我是樹，一棵冬天里的小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