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曼:美麗的城市 是誰在哭泣

    秋收后的集市異常熱鬧，城里人可以買到新鮮的水果和蔬菜，鄉下人可以將新鮮的水果和蔬菜賣個好點的價錢。但城里人是有規定的，鄉下人沒有營業執照的不能隨地擺攤叫賣貨物。因為這樣將有損城市的形象，將影響和諧、美麗的市容。
    今天又是個趕集的好日子，她,已年過七旬的老婦人，早早的起床，顧不上吃早飯便挑上昨天剛摘的近100斤西瓜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集市。攤開幾張廢報紙，將新鮮的西瓜擺放在上面，便開始吆喝、叫賣。她渴望這又大又甜的西瓜能賣個好價錢，因為，三個沒爹媽的孫兒還指望她賣了西瓜交學費。
    他，一個嚴格執法的城管，一個城里人稱之為“和平衛士”的青年小伙。他喜歡他的工作，因為他可以讓很多鄉下人害怕，鄉下人見到他總會想老鼠一樣到處逃竄，這讓他很滿足。
    今天趕集，市集是他上班的地方。他要維護城市的和諧、美麗，就得讓市集體現得井然有序。因為那里魚龍混雜，他不能讓沒有營業執照的商販影響他苦心經營的市容。
    他背著手，哼著《今天是個好日子》，踏著慵懶的小步，走向已經熱鬧的集市。他知道今天又能看到那些悲憫、害怕的眼神，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尋求刺激的神經系統，這讓他很是興奮。
    在人群扎堆的地方，他聽見一個蒼老的婦女的叫賣聲。他知道這又是一個企圖挑戰他權威的農婦，他打算給她點教訓，讓她立馬滾蛋，讓她像小老鼠一樣落荒而逃。
    他鉆進人群，大聲的嚷道：“讓開，讓開，老太婆你不知道這里不能隨便賣東西嗎？這是城里，不是鄉下，在這里賣東西是要辦理營業執照的。沒有營業執照販賣東西就是違法，貨物是要被沒收的。看你是個老人家，你自己趕緊走！我不想為難你。”她哪里知道辦理什么營業執照啊，她只知道家里的孫兒還等她的錢交讀書的學費！她堅持著說：“小伙子，我不知道需要辦理這些，我只想快點賣完，家里的孩子還等我回去做飯呢。請您行行好，很快的。”他有點興奮了，他看見她眼中懇切的乞求，他就喜歡這樣。下一步就是要讓她滾蛋！他要維護他的尊嚴，他經營的市容和他已受刺激，但需要更多刺激的神經。
    他說：“你還賣，你這老太婆怎么不聽呢？說了不行就不行。快點走，不然我真的要沒收你的貨物了。”她沉默了，她知道再怎么爭辯已經都沒有意義了，只能做無言的抗爭，堅持著，希望這個小伙子不要真的沒收她的西瓜。她期盼他可憐她！雖然她知道這是不要臉的行為，但為了孩子，她早已開始了屈辱的生活。
    他見她沉默，他沒能尋找到預期的那份刺激，相反有點失落，一種不被人害怕的失落。他討厭這樣的感覺，他抓狂了，他發怒了，他忍不住了。他反復的喊道：“快走，老太婆。叫你快走！聽見沒有，你個死老太婆。再不走我踢翻你的攤子了哈！真不走是不是……”
    “嘭、嘭、嘭……”他終沒忍住。他發怒了，她心碎了：西瓜摔壞了，鮮紅的西瓜瓤散落在集市的每個角落。年過七旬的老婦人，呆滯的眼神中寫滿了悲憤和傷心、絕望。來不及爭辯，她拼命的搶撈著那些滿載著孫兒希望的完好西瓜。他舒坦極了，這是他執法以來最享受、最滿足的場景。
    一張泛黃的相片上，他正用腳碾碎還沒完全壞掉的西瓜，臉上推滿了泄憤后滿足的笑容。而老淚縱橫，孤零無助她正拼命的撲搶散落在地的西瓜，陳舊的衣服上沾滿了鮮紅的西瓜瓤，如同老婦人心中流淌的鮮血……
    我想在相片中搜尋些美麗城市的和諧元素，但映入眼簾的卻只是一片污濁、混亂的市容和已經淪喪殆盡的公民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