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海揚帆

春風，有它神奇的力量，冰雪嚴寒，在春的腳步尚未到來之前，就倉促打點行囊，逃匿得無影無蹤。

春語，蘊藏著無限的生機，萬物復蘇，嫩芽悄悄探出頭，蓬勃之勢翹首藍天。

有人問，春天里的人呢？有怎樣的變化？

（一）

古語曰：爹娘性厚完善著，甚子未必，惡行也。

肖光海，諢名“花花兒”，在礦區是出了名的混混兒，喝酒打架，摸狗耍潑，少有人敢惹他。小的時候，就不是盞省油的燈，上課自己非但不學攪合得別的學生也無法學、也不能學，兜里揣滿了粉筆頭、石子兒、老師在黑板上寫，唰、唰、唰，粉筆頭兒卻如飛鏢彈出，飛中老師后腦勺兒。男老師“花花兒”從不當面招惹，中飛鏢的全是對“花花兒”束手無策的女老師。任你咋罰，老師罰他站課桌邊，他偏站講臺上；若罰他出教室，那他非繞教室轉兩圈，眨眼，吐舌，孫大圣造型，弄得全班同學笑得肚皮疼，才罷休。出了教室門，風似的沒了蹤影，不知誰家的雞呀、玻璃呀，要遭殃了。

男老師，從不當面惹，咋的呢？總有脾氣暴躁的，挨兩耳光劃不來。那他就背后整，你要洗衣服、刷鞋、晾被、吃飯吧？招多的很，看那個男老師不順眼，太陽剛落山，晾干的衣被，他偷摸潑一杯水；干凈碗盛飯吧，轉身端菜的當兒，回來碗里有把土或幾個小蟲子，氣死你，知道是“花花兒”干的！兩三次狠治他，人家越治越頑強，行動愈堅決，看誰能堅持。結果，妥了協的是那些男老師，搖頭尾巴晃享受著勝利感的“花花兒”叼上煙卷了，隔三岔五地喝起酒來，社會上的親哥哥、蜜姐姐，昏天黑地的混日子。

小學四年，丟了書包、棄了學堂，在外天馬行空、我行我素，追時髦，講哥們義氣，結識些酒肉朋友，喝、賭、斗毆。

久而久之，名頭響了起來，沒哪個不買賬的！真是大街上橫著走，行人遠而避之，怕惹禍上身。

最焦急的是“花花兒”的爹娘，咋整呦！

令“花花兒”爹娘高興的事終于來了，父親出了工傷，致殘，退了休，單位照顧，讓其子女接班。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子有望接班，不在社會上晃，能學點好。

就這樣，“花花兒”成了一名國企合同制工人，那年二十歲，正是不著吊的年齡。有這種好事能不喜嗎？他爹娘像年輕好多歲似的，高興得合不攏嘴！

（二）

他娘殺了只雞，又整了幾個小菜兒，弄了幾瓶酒，是給兒子準備的祝賀酒。肖嬸想象著兒子穿著嶄新的工作服的精神勁，禁不住笑了起來。他爸不屑地罵聲“瘋婆子”后，也憨憨地笑了起來。

門響了，是穿著新工作服的兒子回來了。不對勁呀，咋里倒歪斜的，滿身的酒氣！嶄新的工作服上，弄了幾大片臟污的東西。

原來是，人家哥們兒幾個，早就提前給慶祝了。

“花花兒”上班的單位是一個叫“灰槽子”的地方，在那兒索道卸礦當一名運轉工，負責洗煤廠洗出的尾礦廢料矸石運輸到山上的大山洼里。

“花花兒”只是一名運轉班的新工人，但他卻有著比班長更大的權利。他自己干不干，別人休想管，不可思議的是，指揮著生產的大權卻在他手里，他說索道轉，就得轉！他說索道停，就得停！班長畏懼他，只得向調度搪塞，各種理由，應了“花花兒”的愿。

牛吧？真是個牛！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怕他的同事多，背地里恨他的更多。談花色變。

二0一0年，車間調整工段領導班子，陸鋼同志擔任排矸二段段長及黨支部書記。

陸鋼，是個咋樣的人？祖籍山東，個兒高高的，有一米八九，濃眉笑臉，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形。

“花花兒”的傳聞，陸書記早有耳聞，認為“花花兒”本質不錯，性耿直，人大方，頗有些花和尚仗義疏財的味道，可以調教。

隔三岔五的，陸鋼就接近“花花兒”，先從“花花兒”的興趣處，開好頭句話，什么都談，天南地北，人情事故。一連多少天，陸鋼摸透了“花花兒”的底細，確認自己當初的眼力沒錯，“花花兒”的人品本質是好的。

潛移默化，使“花花兒”去陸鋼辦公室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

為了更好地接近熏陶“花花兒”，二0一0年元月，陸鋼將“花花兒”從山上調到了山下裝礦的檢修班，在與工段辦公室相差幾十米的一個院子里。

有了更多的接觸機會，直視的效果更佳了。

啥子叫一物降一物，里面的講究太多。不可思議的是，“花花兒”就像著了魔似的，把自己當成了田里的苗，將陸鋼當成了甘霖。

蛻變，如蟬之幼蟲，脫出硬殼，變成雙翅欲振的蟬，“花花兒”完全不同了。

有一次，真正叫陸剛感動！那天，陸剛惦念著“花花兒”，直向檢修班走去，遠遠就看見幾個人抬著足有三百八十多斤重的斗架，兩人護舉著，兩人扛著，肩扛的兩人中有一個就是“花花兒”，個子不高偏瘦的就是他。

臉，因用力，脹得通紅的，脖子青筋都鼓脹起來，走完艱難的路程，擺放在了規劃的位置。

陸剛自己也不明白，沒與他講什么大道理，更別說黨的理論了，只是把“花花兒“當成兄弟，世間理，人之情，相通相融，如瓊漿，似甘露，潤于“花花兒”心間。

如今的“花花兒”如從前一樣，生不懼惡，不一樣的是，他桀驁不遜的性格平和多了，內心多了易感恩之情，動情之處，這硬漢也會掉下眼淚。

可喜的是，班組成員里稱得上骨干的有它的份兒，因他已是班長得力的助手呢！以前，“花花兒”可是掌握生產大權的主，說一不二，叫索道停運，就不能運轉。現在，變化更大在他的心里，裝著班組的安全生產，稍有隱患之處，就提醒班組長。

有人問：“陸剛，咋給肖光海做得工作？透露透露，傳授一下嘛！”

陸剛沉穩地一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春天嘛，萬物皆有變！”說完，吸了一口煙，敲敲煙袋鍋，奔工作現場去了。

索道如一條飛虹，跨越奔騰的金沙江水，往返如梭。